线下鬼故事交流会-9

大概是去年夏天的时候，被老朋友拉进一个线下鬼故事交流会。
其实就是日本动画里那种几个人晚上作死到各种灵异地点说鬼故事，中间点根蜡烛。说完后再一块儿去吃宵夜。
组织者叫走七。这当然是网名，大家一般都用网名互称。
活动地点在各种偏僻冷清的地方，比如工地、废弃超市，甚至还有在高速公路边上……走七每天六点给大家预告地点，十点集合。有些地方会反复去很多次，有些只去一次。
成员的年龄跨度很大，光是走七就已经五十多岁了，有几个老成员也是差不多的年纪。剩下的人，从十八九岁的到三十多岁的都有。
每次说鬼故事的人也是不一定的，可以毛遂自荐，也可以到了现场即兴发挥。故事听多了，是不是网上随便复制过来的，基本开口就知道。
有次散伙后，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。听故事时，大家会在黑暗的环境里围坐一圈，中间点几支蜡烛照明。
但是，圈子会有许多杂乱的脚印。小小的脚印，围着我们走了许多圈。
就算有人中途去解手，也不至于形成这样的脚印圈。
我们在群里说了这件事，瞬间就群情激昂：灵异现象终于出现了！
会参加这种活动的人，第一反应肯定不是害怕，而是兴奋。但我比较冷静，怎么想这世上都是没有鬼的，八成是走七大叔为了烘托气氛，事先用模具在那片地方做出脚印，再让大家在那坐下。
所以下一次活动时，我特意提前用手机照了照四周。
并没有找到脚印。
讲故事期间，身后没有其他动静。结束后，那又出现了脚印。
大家都围观起来，主要是人多不害怕。拍照的拍照，发微博的发微博。
这个团体的人变动很快。比如家里有事啊、学校考试啊……老成员都有可能突然因为各种原因不来。
我和朋友算是稳定参加活动的那种。这家伙老不正经，没家人也没工作。有时他会感慨：你说这世上要是真的有鬼，好像也不错？
我：你信这个？
朋友低头吃吃笑。他瘦高个，白净书生气，笑起来像只狐狸。
我们俩是一起长大的，小学到高中都是同班，算是孽缘。
后来？大概是年纪大了吧，后来的事情，我莫名有些记不清了。一次意外里，我受了重伤，进入长期病休，朋友时常来照顾我。
——走七很喜欢带我们去跨江大桥下面的岸边聚会。
朋友特别喜欢那，每次聚会，他都会听得格外入神。
有次白天出门，路过从前的废弃超市——那里原先也是我们讲鬼故事的地方之一，只是去了几次就不去了。
结果超市门口警戒线拉着，里面有调查人员在。打听了一下，是因为废弃超市后面的空地下挖出了碎尸白骨。
下次聚会，我和走七聊起这件事。他苍白的脸上勉强挂着笑。
聚会结束后，他难得单独和我联系：那是我女儿找到的。
起初我没反应过来。因为老成员给我提过醒，走七的女儿在小时候出事故没了，所以在他面前最好不要提和女儿有关的话题。
走七：你拍到过小脚印的照片吗？那是我女儿留下的。
走七：虽然很对不住你们，但我确实是在利用大家。如果你不愿意，可以退出。
——走七的女儿在六岁时被绑架。绑匪根本不是想要赎金，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生，想过把瘾。
因为小姑娘一直哭闹，那几个孩子很快就失去耐心，用塑料袋裹住她的头。她很快就不哭了。
走七接到最终的消息，女儿的尸体被分成五份，由五个高中生各自带走处理。有几个觉得害怕，路上就随便扔垃圾桶或者下水道了。到最后，孩子的身体都没有找全。
那之后，走七时常会梦见女儿，女儿说，有些人和她一样，“睡”在没人知道的地方。只要爸爸像以前一样给她讲故事，她就告诉爸爸那些人在哪。
在她说的那些角落，走七真的发现了人类的残骸。
有的是因为事故，有的是碎尸案没能回收完全的尸体……就像女儿一样，因为不甘心身体不全，所以徘徊在世间无法离开的人。替他们找齐缺失的尸骸，或许能让他们安息。
走七哭了：所以我借着聚会的名义，组人到女儿说的那些地点说故事，在女儿看来，就像叔叔阿姨们陪她玩了一夜，她会在梦里告诉我那些地方哪里还有尸骸。对不起，我知道这事对你们很过分，对不起……
我不怪走七。其实他也和群里的几个老成员坦白过，大家在最初的震惊之后，都决定继续留在鬼故事群里。甚至有人会主动联系他加入，可能是由于亲属、朋友的尸骸有缺失，希望借助他女儿的力量。
走七之所以给自己起网名叫走七，因为他以前带女儿出去玩，会一边吆喝“走起”一边把孩子扛起来。女儿咯咯笑，口齿不清地学他说话“走七，走七”。
过了两个月，我的伤快好了，快要恢复工作了。
朋友祝贺我：以后出任务要当心点呀，别脑袋一热就莽出去。万一像上次一样对方有枪，对吧……
朋友揉揉我的头：以后我没法照顾你啦，我也要走起啦。
我从睡梦中醒来，自己只是梦见了他而已。
恢复工作的第一天，我骑车经过跨江大桥。一个景象让我愣住了——桥下拉着警戒线，那里挖出了零碎的尸骨。
我突然想起了朋友，不仅是一起长大的好友，也是我出任务时的搭档。
在一次行动前失踪，三天后被发现部分遗体。
直到今天，最后的部分才被找回。
——《朝骨夕拾》
作者扶他柠檬茶
来源微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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